又是一年中秋节,我们家雷打不动的“拼好饭”。亲戚们夸弟弟找了个好工作,
爸妈把家里的房子过户给了弟弟。没人记得,那房子的首付,是我熬夜加班赚来的。
也没人问我,为什么瘦得脱了相。我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饭,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我的律师:“林小姐,您奶奶留给您的那套四合院,已经按您的意愿,
全部匿名捐赠给山区儿童了。”我放下筷子,笑着对他们说:“爸,妈,弟弟,中秋快乐。
”然后,我拉着行李箱,走出了这个从未属于过我的家。1“你给我站住!
”我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带着惯常的尖利。我没有停步,继续拖着行李箱往外走。“林晚!
你长本事了是吧?翅膀硬了是吧?”我爸也开了口,语气里满是大家长的威严。
“你敢走出这个门,以后就别回来了!”我弟弟林涛追了出来,堵在门口,
脸上是被人扫了兴致的不耐烦。“姐,你闹够了没有?大过节的,非要让大家不痛快?
”我看着他,这个我从小背到大的弟弟。他穿着我上个月工资给他买的名牌衬衫,
手腕上戴着我去年年终奖换的表。“我没有闹。”我平静地说。“没闹?
你把奶奶留下的四合院捐了,还说你没闹?”我妈冲过来,想抢我的手机,
“你把捐赠记录给我删了!快点!”我侧身躲开,将手机放回口袋。“那套四合院,
奶奶在遗嘱里写明了,是留给我一个人的。”“你个人?你是谁个人?你是我们老林家的人!
你的东西就是家里的东西!”我妈的嗓门又拔高了八度。“就是,”林涛抱起胳膊。
“那院子我女朋友还等着我们结婚以后住呢,你现在捐了,我怎么跟她交代?
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!”我家的脸。我看着他们三个,我爸的怒气,我妈的撒泼,
我弟弟的理直气壮。他们就像一堵墙,严丝合缝,把我隔绝在外。“那套房子的首付,
是我付的。”我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屋子。“那又怎么样?”我爸说,“你是姐姐,帮衬家里,
帮衬弟弟,不是天经地义的吗?”“天经地义?”我重复着这四个字,舌尖尝到了一点苦涩。
为了这“天经地义”,我大学没读完就出来打工。为了这“天经地义”,
我每个月的工资只留三百块生活费,其余全部上交。为了这“天经地义”,
我眼睁睁看着林涛用我的血汗钱,去挥霍,去讨好女朋友,去过他光鲜亮丽的人生。而我,
像一只被固定在磨盘上的驴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一辆网约车在我面前停下。我拉开车门。
“林晚!你疯了!你真的要走?”我妈的声音里带上了惊慌。她可能以为,
我只是在用离家出走这种幼稚的方式,来博取一点可怜的关注。
就像我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。可惜,人总是会变的。我坐进车里,关上车门前,
最后看了他们一眼。“爸,妈,林涛。”“中秋快乐。”车子启动,
将他们的叫骂声和那栋我再也不想回去的房子,远远甩在身后。车窗外的灯火流光溢彩,
一盏盏掠过我的眼。我靠在座椅上,掏出手机,将那个名为“相亲相爱一家人”的微信群,
按下了删除键。2手机开始疯狂震动。不用看也知道,是我爸妈和我弟。我一个个拉黑,
世界清静了。没过多久,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短信。是我爸。“你要是现在滚回来,
把捐赠撤销,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不然,你就等着被所有人戳脊梁骨吧!”紧接着,
我的高中同学群、大学校友群,甚至一些早就没什么人说话的旧同事群,都开始闪烁。
点开一看,全是@我的消息。我大姨在群里发了一长段语音,声泪俱下地控诉我的“恶行”。
“各位亲戚朋友,我外甥女林晚,不知道中了什么邪!”“今天中秋节,把我妹,
妹妹夫气得犯了心脏病,还偷了家里的老宅子,说要捐出去!她这是要逼死她爸妈啊!
”下面立刻有不明真相的亲戚开始帮腔。“林晚怎么能这么做?太不孝了!”“就是,
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!”“赶紧让你爸妈报警啊!”我二舅甚至直接在群里@我。“林晚,
你赶紧给你爸妈道歉!把房子要回来!不然我们这些做长辈的,第一个不饶你!
”我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文字,忽然觉得很好笑。这些人,在我每个月给家里打钱的时候,
夸我懂事能干。在我给林涛买车买房的时候,夸我这个姐姐当得好。
他们享受着我付出的红利,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时取用的ATM。现在,
ATM有了自己的想法,他们就急了,跳出来指责我,要毁掉我。我没有回复任何消息,
默默退出了所有亲戚群。手机终于彻底安静下来。我在市中心找了一家酒店住下。洗完澡,
躺在柔软的大床上,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。我想起了很多事。想起我高三那年,
明明考上了重点大学,我妈却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。“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?
早点出去挣钱,给你弟弟攒学费。”想起林涛上大学,我每个月给他两千生活费,他嫌少,
在电话里对我吼。“我同学都用最新款的手机,穿名牌鞋,你给这点钱够干嘛的?真没用!
”想起他第一次创业,管我要十万块。我把所有积蓄都给了他,
结果他转头就买了一辆二手跑车,在朋友圈里炫耀。我爸妈知道了,
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:“男孩子嘛,爱面子,随他去吧。”而我,
因为业绩不达标被扣了奖金,想买一件新外套都舍不得。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,
被我用“家人”这个词自我麻痹的瞬间,此刻都变得清晰无比。原来,我不是他们的女儿,
也不是他们的姐姐。我只是他们为宝贝儿子准备的,一个会走路的钱包。一个可以无限压榨,
直到耗尽所有价值的工具。夜色渐深,我却毫无睡意。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
是律师发来的消息。“林小姐,捐赠手续已经全部完成,具备法律效力,不可撤销。另外,
山区那边说,想邀请您过去参加一个简单的校舍奠基仪式。”我回复:“好的,谢谢您。
”放下手机,我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城市的夜景璀璨夺目,万家灯火,
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。但这一次,我没有感到孤单。我只觉得,天亮之后,我的人生,
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。3第二天一早,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。我从猫眼里看出去,
是我弟林涛。他一脸不耐烦,旁边还站着酒店的保安。我没开门。“林晚!我知道你在里面!
你开门!”他在外面喊。“这位先生,请您不要打扰其他客人。”保安劝阻道。“她是我姐!
我找我姐天经地义!”林涛的声音更大了。我拿起手机,直接给前台打电话投诉。很快,
林涛的声音就消失了。我换了衣服,下楼退房。刚走到大堂,
就看到林涛和他女朋友张萌坐在沙发上。张萌化着精致的妆,看到我,
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轻蔑。“林晚,你可真行啊,还住上五星级酒店了。”林涛走过来,
语气嘲讽。“有事?”我问。“当然有事!”他提高了音量,
“你赶紧跟我去那个什么基金会,把捐赠给我撤了!”“撤不了。”“你!”他气得指着我。
“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?我告诉你,张萌的爸妈已经知道了,他们说了,
要是那四合院没了,我们的婚事就得重新考虑!”我看向张萌,她抱着手臂,
一副看好戏的样子。“所以,你不是为了爸妈,是为了你的婚事?”我问。林涛愣了一下,
随即恼羞成怒:“那又怎么样?你毁了我的婚姻,你很得意是吧?”“你的婚姻,
不是我毁的。”我看着他,“是你自己用谎言堆砌起来的。你告诉张萌,那四合院是你的,
对吗?”林涛的脸色变了变。张萌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。“我懒得跟你废话!
”林涛不耐烦地说。“我爸妈已经去基金会了,他们就不信,这事没得商量!
你现在跟我过去,好好认个错,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!”我没理他,径直走向门口。“林晚!
”林涛在身后大吼。我头也没回。我打车去了我工作的公司。我需要办理离职,
然后彻底离开这座城市。刚走进办公室,我就感觉气氛不对。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,
带着同情、好奇和一丝幸灾乐祸。我的直属上司把我叫进了办公室。“林晚,你家里的事,
我听说了。”他表情为难,“你……要不先请几天假,处理一下?”“不用了,王经理。
”我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辞职信,“我是来辞职的。”他接过辞职信,
叹了口气:“其实你工作能力很强,就这么走了,挺可惜的。”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
”办完离职手续,我抱着装私人物品的箱子走出公司大楼。阳光有些刺眼。
我正准备打车去火车站,一抬头,就看到了我爸妈。他们站在公司门口,我妈一看到我,
就冲了过来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。“你这个不孝女!你还知道出来!”4“你把我们害惨了!
”我妈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我,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。“我们去基金会了,
人家说捐赠手续齐全,是你自愿的,根本撤不回来!”我爸站在旁边,脸色铁青,
死死地盯着我。“你知不知道,为了让你撤销捐赠,我给你妈跪下了!”他的声音不大,
却像闷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。周围开始有路人围观,对着我们指指点点。“就是她,
听说把家里的房子捐了,气得爹妈都跪下了。”“看着文文静静的,心怎么这么狠啊?
”我抱着箱子,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囚犯。“林晚,你跟我们回去。
”我爸命令,“我们找律师,告那个基金会诈骗!我就不信,这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!
”“是啊,晚晚。”我妈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,开始抹眼泪。“妈知道你委屈,是妈不好,
以后妈一定对你好,跟对你弟一样好,行不行?你跟我们回家吧。”她一边说,
一边试图来拉我的另一只手。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这熟悉的戏码。一唱红脸,一唱白脸。
以前每一次,我都会在这种软硬兼施下妥协。我觉得羞耻,觉得愧疚,觉得为了平息事端,
我应该让步。“林晚!”林涛的声音也加了进来,他和张萌也赶到了。
“你看看你把爸妈逼成什么样了!你还有没有良心?”他冲过来,想抢我手里的箱子。
“跟我回家!”箱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几本书,一个水杯,
还有我用了好几年的一个旧相框。相框里,是大学时代的我,笑得无忧无虑。我妈见状,
扑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,开始嚎啕大哭。“没法活了啊!我养的女儿要逼死我啊!
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,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!”她一边哭,一边捶打着地面,
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。我爸指着我的鼻子,手抖得厉害。“你这个孽障!我今天就打死你!
”他扬起手,一个巴掌就要扇下来。我闭上了眼睛。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。我睁开眼,
看到公司的保安拦住了我爸。我的上司王经理也走了出来,皱着眉看着这混乱的场幕。
“你们要干什么?有话好好说,不要在这里动手!”“这是我们的家事,你别管!
”我爸吼道。“家事?”王经理看向我,“林晚,需要报警吗?
”我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我妈,看着怒不可遏的我爸,看着一脸鄙夷的林涛和张萌。
他们每一个人,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逼我回到那个牢笼里去。就在这时,
我妈突然冲着人群大喊:“我生了她!我养了她!她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!
她的命都是我们的!那个四合院是我们的!她的一切都是我们的!”“她的一切都是我们的!
”这句话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脑中长久以来的混沌。我终于明白了。在他们眼里,
我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人。我只是他们的附属品,一个会喘气的物件。
他们对我所谓的“好”,就像农夫喂养一头待宰的猪,
只是为了最后能从我身上榨取更多的油水。所有委屈,所有不甘,所有被压抑的情绪,
在这一刻,都化为一种冰冷的清醒。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里所有的波澜。
我走到王经理面前,对他鞠了一躬。“王经理,谢谢您,也对不起,给公司添麻烦了。
”然后,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110。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,我对着电话,一字一句,
清晰地说:“喂,你好,我要报警。这里是XX路XX大厦门口,
有人当众对我进行骚扰和人身威胁。”我挂掉电话,看向我那呆若木鸡的家人。
“你们不是觉得这是家事吗?”我笑了,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。“那我们就让警察来评评理,
看看这到底是谁的‘家事’。”5警察来得很快。我妈一看到警察,哭得更大声了,
颠三倒四地控诉我不孝。我爸则在一旁,痛心疾首地补充,说我被外人蛊惑,精神不正常。
林涛更是直接对警察说:“警察同志,这是我们家务事,我姐她就是闹脾气,
我们带她回家就好了。”我没有跟他们争辩,只是平静地向警察出示了我的身份证,
以及刚刚办理的离职证明。“警察同志,我已经成年,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。我和他们,
在法律上,是独立的个体。”“我刚刚已经从公司离职,准备离开这座城市。是他们,
一路从酒店追到公司,对我进行围堵和拉扯,并且当众扬言要打我。”我的语气很平淡,
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。警察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地上还在哭闹的我妈,皱起了眉头。
“都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吧,在这里影响公共秩序。”我妈不愿意起来,
被两个警察半扶半架地弄上了警车。我爸和我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。在派出所,
我们被分开问话。我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,从他们宣布把房子过户给弟弟,
到我捐赠四合院,再到他们对我的围追堵截。我没有添油加醋,也没有情绪激动,
只是陈述事实。做完笔录,一个年长的警察走过来,给我倒了杯水。“姑娘,你爸妈那边,
还在闹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清官难断家务事,我们也只能进行调解。”“我不需要调解。
”我说,“我只有一个要求,让他们签署一份保证书,
保证以后不再以任何形式骚扰我的生活和工作。”“这……”警察有些为难。
“如果他们不同意,我会保留起诉他们寻衅滋事和人身威胁的权利。”我看着他。
“今天发生的一切,我公司的监控和路人的手机,都可以作证。”警察看了我很久,
最后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了,我去跟他们沟通。”我在派出所等了两个小时。最后,
我爸妈和林涛黑着脸,在一份保证书上签了字。我爸签完,把笔重重地摔在桌上,
看着我说:“林晚,从今天起,我没有你这个女儿。
”我妈则恶狠狠地瞪着我:“你会后悔的!你一定会后悔的!”林涛一言不发,
但眼神里的怨毒,藏都藏不住。我拿着那份保证书的复印件,走出了派出所。
外面的天已经黑了。我拦了一辆车,直接去了火车站。买了最近一班去往南方的火车票。
坐在候车大厅里,我给律师发了条信息:“陈律师,山区奠基仪式的具体时间,
麻烦您发给我。”很快,律师回复了日期和地点。就在下周。我看着手机屏幕,
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。火车进站的广播响起。我背起简单的行囊,汇入人群。车厢里很安静,
只有火车行驶时规律的“哐当”声。我靠在窗边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夜景然而,
我没有注意到,在我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上,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,正拿着手机,
悄悄拍下了我的侧脸。6火车到达南方的一座小城时,是三天后的清晨。空气湿润而温暖,
和北方的干燥凛冽截然不同。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,开始在网上投递简历。让我意外的是,
没过两天,我就接到了一个面试电话。对方自称是“筑梦设计”的HR,
说在网上看到了我的简历,觉得非常合适。我有些疑惑,我投递的都是普通文员岗位,
这家公司听起来像是设计行业的翘楚。但有面试机会总是好的。我按照约定的时间,
找到了那家公司。公司坐落在一栋现代化的写字楼里,装修得很有格调。
HR把我领进一间会议室,让我稍等。几分钟后,门开了,走进来的人却让我愣住了。
是张萌,我弟弟的前女友。她脱下了之前那身名牌,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,
头发盘在脑后,看起来专业又利落。“是你?”我有些戒备。“别紧张,坐。
”她在我对面坐下,语气平和,“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。”她给我倒了杯水。“首先,
恭喜你,重获新生。”我看着她,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“我和林涛,已经分手了。
”她说,“确切地说,是我把他甩了。”“他用那个四合院做诱饵,
从我爸妈那里拿了五十万,说是做婚房装修。现在院子没了,谎言戳穿,我爸妈让他还钱。
”我大概能猜到后续。“他和你爸妈,把那套房子卖了,才勉强凑够钱还给我们。
”张萌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。“现在,他们一家三口,挤在一个月租两千块的老破小里。
”我没有说话,心里却没有任何快意。“我今天找你来,不是为了跟你说这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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